走在檳城街頭,最熟悉的語言是福建話。
要跟人問好、開口問路、點一碗面,福建話也是最親切的語言。
Penang Lang(檳城人)講Hokkien Ua(福建話)是常事,然而,越來越多Penang Gin Na(檳城的孩子)都不講福建話,甚至聽不懂,檳城的福建話日漸走向消亡。
一些社團和非政府組織一直很努力,保存福建話特色,但若大人不說不講,學校不教,孩子會懂嗎?
(檳城10日訊)語言學家認為,複興福建話最有效的方法,是將福建話重新帶回教育體係。
“講福建話運動”負責人兼語言學家沈誌偉說,上個世紀初期,檳城的很多學校都還是以福建話教學,比如謝公司的育才學校就是一個例子。

他說,要複興福建話,最有效方法是恢複福建話,為共同語的地位,將之重新帶回教育體係,成為學校教學媒介語,而不是當成一門外語課來教。
不過,他說,受過“大中華民族主義”洗禮的人們會認為,恢複福建話教學是天方夜譚。
“其實我們有建議老師,在學校以福建話教學,老師都會說不可能,再以各種不同理由加以推搪。有些老師還訴諸法律,指教育部不允許。”
他續說,事實上,我國政府隻在乎推廣馬來語,並沒定下法律,要求華校必須使用華語教學。華校以什麼語言教學是華社自己決定。

他說,福建話自檳城開埠以來,就是檳城各社群共同語,但上世紀華社受大中華主義的影響後,許多領袖開始覺得福建話,沒資格成為共同語,倡議以華語(北京話)取而代之。
“學校教學媒介語,也因此從我們原本的母語,改變為華語。有些老師甚至被偏激的民族主義洗腦,開始處罰講母語(方言)的學生。”
他續說,在沒獲得厘清之下,大家誤以為福建話是變質了的華語,是粗俗的,是難以登大雅之堂的,更甚是,一些新父母幾乎把華語(北方話)當成母語傳給下一代,拋棄祖先真正的母語。
活動預告
“講福建話運動”是由庇能福建話協會發起(網址:https://www.speakhokkien.org/ )
該協會將在今年11月9日至明年2月9日,在檳城謝公司辦展覽,還有一系列活動,跟大眾解釋這一百多年來,語言翻天覆地大改變的緣由。

大中華民族主義籠罩 福建話被小眾化
沈誌偉說,在大中華民族主義的倡導下,有人把華人與華語掛鉤,把華語等同於華人,誓要把廣為各族群接受的共同語——福建話“小眾化”,把它標簽為隻是福建人才可以使用的語言。
“大家似乎都忘了,我們的祖先都不是說華語的,潮州人的祖先說的是潮州話、福建人的祖先說福建話、客家人的祖先說客家話;華語是北方話,不是我們的母語。”

他也說,也有些人獨尊華語,將福建話“非華人化”,傳播隻有懂得華語才有資格算是華人的概念,把不懂得華語者(即便懂得說福建話者)標簽成為“香蕉人”。
“過去的一百年來,大中華民族主義獨尊華語(北方話),潛移默化讓我們把語言情感,轉向北方,把福建話‘他者化’。”
庇能福建話協會 願到校培訓老師
沈誌偉說,庇能福建話協會願意進入學校,協助培訓老師們以福建話教學。
“比如在科學課,我們可以教老師科學術語,比如二氧化碳的福建話的說法。”

“老師若想馬上實施福建話教學,可從簡單的課,如美術課或體育科,以簡單的福建話,來給予學生指示。”
他強調,千萬不可把福建話當成一個外語科目來教,它必須是小孩獲取知識(數學、科學等)的語言。
“我們可借鑒港台經驗。台灣把福建話(台語)當成是一門外語課來教了那麼多年,至今仍無法扭轉台語沒落的趨勢。香港保留粵語教學,效果則非常不同。”

沈誌偉:用資源推廣福建話 社團商家也可出力
在推廣福建話教學方面,沈誌偉認為,除了董教總、華小董事會、校長、教育部裏掌管華教事務的官員必須有所覺醒,有意識地去推動改變以外,社團組織或商家也應重新分配語言的資源,在各個層面多使用福建話。
換句話說,金錢及資源,要重新用在“福建話”上。
沈誌偉舉例說,會館若要捐一筆錢給學校的話,可指定校方要把那筆錢,用在推廣福建話的用途、舉辦福建話演講比賽、開辦培訓教師們的福建話之課程等。 ”
他也說,商家們在電視台打廣告時,可指定廣告製作公司,要以福建話錄音。
“廣告下方可加字幕,讓不諳福建話的受眾一樣看得明白。大勢是人為的,當大部分人都這麼做的時候,講福建話的風氣自然會形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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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黃帝是所有中國人祖先” 原來是假新聞!
沈誌偉說,人們現在所認知的“漢族”概念並非自古有之,而是百多年前,中國引入西方的社會達爾文主義後,才開始形成。
他說,“黃帝為所有中國人的祖先”的傳說,是通過20世紀初建立的新式學校製度傳播開來的。

“當時候的社會領袖散播這個‘假新聞’,旨在籌足政治力量,以對抗政治敵人。”
他解釋,受過教育後,人們都認為自己都是“炎黃子孫”的話,那麼我們就變成了同一個民族。當大家都認為是同一個民族的話,就意味著我們所說的“方言”算是同一個語言。
“這個邏輯讓華語(北方話)變成‘正宗的漢語’,而南方的漢語就淪落為低它一級的‘方言’。”
鍾靈獨中早已實施 正課以外講方言
鍾靈獨中校長吳維城說,該校早在幾年前,開始開放讓學生在正課以外講各籍貫方言。
他舉例,比如休息節、課外活動等,隻要是非正課時間,都可以使用方言包括福建話交流;學校近年也慢慢開放,推廣各籍貫語言,比如在相聲和歌唱比賽,穿插方言環節。

“校方漸漸開放講方言,因為我們向來自豪,馬來西亞的孩子懂多種語言,我們的孩子去到國外留學都很受歡迎和受器重,去中國會說普通話、去台灣會說台語、去印尼馬來話也行,所以我們希望保存這個優勢。”
詢及學校會否正式教福建話,吳維城坦言,目前學生上課的時間都很吃緊,課程都排到滿滿的,所以暫時無法騰出節數來教福建話,畢竟時間有限,比較難辦到。
“屬地原則” 保母語
沈誌偉指出,在保護母語方面,包括福建話、潮州話及廣東話等,他們的運動提倡的是“屬地原則”,即在某一城市或區域推廣某一語言,而非依據籍貫或血統。
“意思是在檳城推廣福建話、在怡保推廣廣東話、在詩巫推廣福州話,以此類推。”
講福建話運動提倡的屬地原則,是主張為語言分區,
這樣才能擴大有關語言的使用範圍,讓它走出家庭領域,扮演大眾語言的角色。
報導:陳麗玉
照片:檔案照/受訪者提供